半个世纪的深情

勤耕有益

<p class="ql-block"> <b style="font-size:22px;">——挥泪悼师母</b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周以耕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正月十五元宵节,惊闻俞江顺师傅的遗孀,八十八岁的俞师母不幸逝世的噩耗,让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我悲痛欲绝,潸然泪下。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俞江顺夫妇是化工厂锻工车间的铁匠师傅,是这个社会低至不能再低的平民百姓。我与他们结缘于半个世纪前的一次工作分工、五个月的工作搭档。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洗礼,我们之间情深深,意浓浓,不是亲人胜似亲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忙完师母的丧事,痛失亲人的伤感,一幕幕往事不经意间涌上心头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1971年,宝应县成立工业局,为整合工业资源,将射阳公社社办化工厂升格为县属企业。组建以宝应县塑料厂(地处广洋)为主体的管理班子全面接管射阳化工厂,冠名——宝应县化工厂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1972年2月23日,我们塑料厂第一批十八人被抽调到射阳化工厂充实生产力量。当时,正值新产品间苯二胺设备安装冲刺阶段,我被分配到锻工车间给俞江顺夫妇打下手,他们原是天平公社街道的铁匠铺,不久前被化工厂收并。我称他们夫妇为俞师傅、俞师母。他家的两儿两女年龄比我小,成了我的小弟弟、小妺妹。弟妹们懂规矩,有礼貌,热情地称呼我这个外来人为大哥,大家一下子亲热起来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开饭的时候,我去食堂打饭。俞师傅拦住我:"就在我家吃吧,食堂里的菜清汤寡水的,没油水!"师母见我犹豫,接着补充道:"饭都给你代了,在我家吃好吃孬不嫌弃就行,以后不要再去吃食堂。"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俞师傅夫妇真情相邀,我过意不去,便说:"要么算在你家代伙,我把钱把粮票。"师母急忙说:"你这个伢子,我一大家子还怕多你一双筷子,快坐下吃饭!"师母称我"伢子",顿觉一股热流遍及我全身。"大哥!快坐呀!"他家儿女在催我,四岁的小儿子洪阳拽着我的衣服要我坐在小板凳上。他们都把我当成一家人了,我还能推辞吗?便脱去了脏兮兮的工作服,用肥皂洗了手,俞师傅家的饭桌上由六口人变成七口人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自从在他家入伙,师母隔三差五地买来小鱼、猪肉、豆腐等可口的菜肴调剂伙食。春寒料峭的季节,俞师傅的家里却是春意盎然,暖意融融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锻工间是原始的铁匠铺。芦苇搭成的简易工棚,烟熏火燎后漆黑一片。我前倾后仰地拉着风箱,俞师傅左手握住夹着锻件的铁钳,右手挥着手锤引领着师母抡起的大锤砸向铁墩上的锻件,通红的锻件被砸得火花飞溅,黑黜黜的屋内火树银花,星火灿烂,照得人满面红光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时间一长,我不满足拉风箱没技术不费力的轻松活,提出与师母调换抡大锤。俞师傅不同意,说我个子小,怕弄伤我的身体。我执意要抡大锤,俞师傅拗不过我,勉强说:先试试,叫师母勤换换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于是,十八磅大锤在我手中抡起。抡大锤不但是个力气活,也是个技术活。起先抡起的大锤不听指挥,落锤位置不准,落锤轻重不一,无法达到砸制锻件的要求,甚至砸成了废品,自己心急如焚。俞师傅知道我心情急躁,便劝我:"饭要一口一口地吃,功夫到了,大锤自然会乖乖地听你的话"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俞师傅耐着性子给我调教,经过反复锤炼,我能熟练掌控大锤了。飞舞的大锤轮番锤炼,一件件铁件被锻造成形状各异的合格成品,这是汗水付出的劳动成果,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高兴。幸福靠奋斗创造,身体靠锻炼强壮,两只膀子肌肉逐渐鼓起,二头肌,三角肌,肩肌也逐渐丰满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求艺的渴望驱使我不满足于抡大锤了,提出跟俞师傅学习掌上锤。俞师傅说:"你是来突击帮忙的,工程安装结束你就走了,学这个干什么?你想抢我饭碗啦?"我急忙辩解:"师傅言重了!我哪敢抢师傅的饭碗,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我是想为自己预备一个饭碗,荒年饿不死手艺人,今后</span>吃饭不用愁,未来的日子有奔头。"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师母认为我的话有道理,看出我是诚心想学习,便帮我说服俞师傅认了我这个徒弟。我们没有拜师形式,师徒关系烙在心中。俞师傅手把手地从锻工基础教我,教我掌锤的技巧,传授辨钢、丫钢、淬火、用火等锻造专业知识。工程安装结束,俞师傅说我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铁匠大师傅了!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常言道:世上三行苦,撑船、打铁、磨豆腐。厂里最脏最苦最累的活要数打铁了,别人挑肥拣瘦,谁都不愿意干,唯独我钟情打铁干得欢,众人纳闷不解?他们哪里知道过去拜师学艺要花钱,还要吃上三年"萝卜干饭",我是拿着工资学手艺哪有不珍惜的道理。这期间我负重学艺,患过疝气、腿部静脉曲张,我瞒着俞师傅夫妇去射阳医院治疗。若是让他们知道肯定会歉疚自责,我的手艺也学不成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我这一辈子,最难忘在射阳的那段日子。天冷了,师母催我添加衣服;换季了,师母帮我洗涤被褥;患病了,师母给我寻医问药,床前侍侯;想家了,师母给我母爱的温暖、家的温馨。师母对我的关怀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无微不至,恩重如山。</span></p><p class="ql-block">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 土</span>法上马的间苯二胺车间中毒事故频发,造成作业人员极度短缺。师母听说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我要被调去顶班,坚</span>决阻止我去间苯二胺车间。她找厂领导说:锻工车间<span style="font-size:18px;">缺少人员忙</span>不过来,要我到他那里去上班。师母是在保护我,编出理由让我避免毒气的伤害和安全事故的威胁。当年我是血气方刚,并没有领情。现在想来,真是惭愧内疚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在我们分别后的几十年间,常听别人跟我说起俞师傅夫妇在背后逢人便夸我聪明、能干、肯吃苦,以遇到我这个徒弟为一生荣幸等褒奖之词,以我为榜样来教育后来的徒弟,教育他的子女,教育他的身边人。</p><p class="ql-block"> 在锻工车间打铁的几个月时间,我们师徒结下了深厚情谊。使我感受到人虽在异乡却不缺失家的温暖,感受到工匠师傅朴实无华的崇高品质,感受到师徒之间唇齿相依的真挚情怀,感受到射阳古镇民风淳朴的浓浓乡情。</p> <p class="ql-block"> 谨以此文寄托我对俞江顺师傅、师母的哀思,以此慰藉我哀痛的心灵!</p>